作者 徐敏雄 2009.09.06
一般來說,暑假期間是當老師最開心的時光,因為可以不用上課,有更多完整的時間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對我來說,暑假跟平時上課日似乎沒有太多差異,因為我有兼任學校諮商中心的行政職,還是得跟平常一樣到學校「上班」。
就在暑假即將結束,心裡還有點抱怨沒有一般老師的假期的時候,前幾天我在信箱裡看到一個學生寄來一張卡片。這個學生並非我指導的研究生,也不是我們研究所的,而是別的系大學部的畢業生。在學期間,因為他有來我們諮商中心當工讀生,所以才跟他有些互動。但是坦白說,因為我一邊要承擔研究所的教學和研究工作,同時要又兼任行政職務,所以對這個學生印象並不深刻。
直到大約四月份左右,為了幫他媒合教育部優質就業人才的計畫(也就是教育部出錢讓近三年內畢業的校友到民間單位工作),才跟他有比較多互動。由於我比較熟悉的場域是社區大學,所以就問了這個學生畢業後希望的工作地點在哪裡,之後再根據他所指示的縣市別,尋覓可能前往工作的社區大學。
整個媒合的過程並不順利,因為對方(也就是社區大學)並沒有意願要增添這樣的人力,經過我幾次打電話去詢問、勸說,他們還是沒有意願。也因為這樣,這個學生並沒有順利到社區大學工作,而是到一個企業服務。也因為這樣,我一直覺得有點可惜,沒有幫上這個同學的忙。
但是當我打開這個同學寄來的卡片時,卻看到一段話是這樣寫的:「看到老師這麼積極幫我找工作,原本覺得沒什麼能力的我,反倒被大大地被鼓勵到了,覺得自己很被肯定。」看到這段話,我的眼淚差點流了下來,因為正如我前面提到過的,其實我跟這個同學互動不多,當初只是覺得如果可以透過我打一通電話,讓他參與教育部這項人力就業方案,不也很好的事嗎?沒想到這樣一個小小的舉動,卻對學生的自信心有如此大的增進效果。
也因為這次的經驗,讓我更深切地體會到舉凡「鼓勵」、「關心」、「協助」……等等,在師長眼中看來可能只是極其微小的動作,在學生眼中,卻可能發揮極大的正向功能。或許也應該反過來說,正是因為有這個學生寄給我這張看似不起眼的小卡片,激發了我身處不合理社會結構下,依然有能夠堅持一些價值信念的勇氣。也就是說,我發現雖然渺小的我不可能改變這個社會、國家、世界裡某些我不喜歡的風氣,但是在同事間、師生間、朋友間……等等小的團體或場域裡,我還是擁有相對的自主性去營造自己喜歡的人際關係和生活方式。
昨天一個我指導過的畢業生寫e-mail給我,跟我聊到他對工作場域中領導者的一些無力感。看到他所遭遇到的困境,坦白說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因為我自己也經常身陷在類似的情境中。直到來回看了三次後,我才開始沈澱出一些自己的感受,並以具體的文字給他回饋。我告訴我的學生,面對他這種處境,坦白說我也會很生氣!怎麼辦呢?多和朋友聯絡、吐吐苦水,勉勵自己「知道自己在追求什麼,並確定現在也在這條路上」才是最重要。
我總相信,當有一天我們回頭一看,如果發現自己留下的點點滴滴多半是真誠的關心、相互扶持的感動與成長,就會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是當下的我們經常礙於眼界短淺,無法看到超越時間和空間的影響性。正如我和先前那位寫卡片給我的學生之間一樣,誰會知道只是詢問同學的需要,並且打幾通電話,甚至這些動作都只是在執行教育部所委託給我們的就業計畫而已,竟然可以產生如此大的正向力量。
也因為這樣,現在當我想要抱怨整個台灣社會學術界和教育界過於重視外在表象的畸形發展,諮商中心的行政職讓我失去寒暑假的自由,甚至壓縮到我做研究和升等時間的時候,或許我真的應該將這個學生的小卡片放在案頭,好好重新思考「老師的意義」究竟為何?這樣,我才可能「知道自己在追求什麼,並確定現在也在這條路上」。
寫到這兒,我突然覺得自己應該寫一張卡片去謝謝這個學生,因為他的一張小卡片大大激勵了我,讓原本覺得在社會結構限制下毫無可能性的我,原來還可以做這麼多有意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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