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念社會科學以來,偶爾會聽到一些牧師或弟兄姊妹質疑:心理學和社會學基本上都是從「人」的角度在看待事情,甚至是倚靠「人」的力量在治療從小到大遇到的精神與心理傷痛,或依循人的價值觀試圖改變社會上的「不平等」?但是誰有資格說判斷人際間的是非對錯呢?甚至他們還會很委婉地告訴我:社會科學的一些心理治療、社會工作處遇與社會政策改革行動,基本上都是「違反信仰」的!
從這些牧師或弟兄姊妹身上,我也經常可以看到完全順服上帝與虔誠服事上帝與人的心,他們相信,只要喚醒他人心中渴望追求真理的動機,進而願意讓耶穌作他們的救主,生命自然會改變得更好!
以前聽到這些「質疑的關懷」,我都會覺得很疑惑:難道生病不應該讓人用醫學知識對身體進行醫療嗎?心情不好的時候不可以找親朋好友以他們的生命經驗幫忙整理一下思緒嗎?甚至當我們看到整個社會制度存在不合理的時候,我們也只能將失業或各類的原因歸諸到自己身上嗎?
類似這種質疑的聲音現在依然存在,只是現在的我比較不會想去駁斥他們,或許也是在相互包容的「世俗倫理」的影響吧!現在的我,反倒會花些時間去反省自己所從事的社會科學行動是否真的有違反信仰的教導?最近正好有這樣的機會,讓我回過頭去重新閱讀宋泉盛牧師所撰寫的《故事神學》,書中提出十個神學立場,其中某些(換言之並非全部)觀點頗能幫助我釐清前述的難題;當然我也聽過某些教派或牧者將他的著作視為「異端」。
基本上我贊同宋泉盛牧師所言:耶穌基督「道成肉身」正神學的最佳詮釋,神學關切的焦點應該是人類如何與上帝在現世生命中相遇,從中體會到上帝的同在與救贖的力量。因此,全人類的生命經驗都應該是認識上帝的素材,如此才能更明瞭上帝對待「全人類」的旨意為何,這樣的福音工作才是「上帝的宣教」而非「教會的宣教」。
也因為這樣,除了歐洲歷史外,亞洲和非洲人民、歷史、文化與宗教,應當也是基督教神學關切的課題。如果教會和基督徒無法看見政治與社會的結構性問題,對窮人或受壓迫者的關懷舊只能是上對下的憐憫,無法讓社會底層民眾的尊嚴得到合理的對待。唯有能在諸多特殊文化(如性別、生死、族群等議題)和政治社會處境中,幫助一個人認識上帝、實踐信仰,信仰才有可能是「普世」而非「小眾」的。
看完宋泉盛牧師的神學立場,我覺得無論哪一個教派,相同的是:以上帝為宇宙的主宰,強調一切的福音工作都是在傳遞上帝的公義與慈愛。只是在實踐的策略上有所不同,而這個策略上的差異,又可以反映出不同基督徒或教派對人世界各種個人或集體問題的成因。
例如,那些會向我發出「質疑的關懷」的牧師或兄姊,他們擔心的是社會科學的知識與實踐方法會讓人「倚靠自己」而不是「倚靠神」,以致於最後陷入「自以為義」或「人本」的偏狹狀態。但是在我心中,無論是心理治療的康復或社會改革的正義,其源頭都是來自上帝;因為所謂的康復和正義,都是在幫助每一個「人」與自己、他人、自然生態從「衝突」進入「和好」的狀態,而其背後的動機就是「愛」。
當然我也可以瞭解,有些基督徒擔心如果助人專業大量運用藝術媒材或會談技巧來幫助人,以致人們獲得更好的生活後會歸功於「人」而非「神」的功勞,那麼不是會模糊甚至僭越上帝的恩典嗎?
對於這樣問題,我有自己的答案,但卻無法提供說服人的標準答案!因為在我心中,只有源自上帝的智慧才有可能明瞭生命的真正價值,唯有源自上帝的愛才有可能產生寬恕的力量(含對自己與他人)。這也就是宋泉盛牧師說的:從全世界不同族群、國家、文化的生命脈絡中,引導或發掘上帝同行的確據,進而感受到上帝的恩典與慈愛。
當然有些人得到上帝得恩典,可以知曉恩典的出處而感謝上帝;但有些人雖然也得到恩典,但卻因為某些我們暫時無法瞭解的原因,無法將感謝與榮耀歸於上帝。因此福音工作可以努力的,應該是幫助後者看到上帝在他們生命中的恩與愛,而不是讓他們覺得上帝與他們距離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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