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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遇到令自己討厭的人,甚至是價值觀與自己截然對立的人,通常會讓我們感到極大的憤怒與威脅感,深怕對方的氣焰會壓過自己,讓我們微小的自我認同受到大大的折損。
但是在存在主義哲學家Rollo May眼中,這些生命中的突兀與限制非但不可避免,甚至有其重要價值。因為多數人很難描述自己究竟是誰,而是先透過自己不喜歡的人事物,甚至奮力與他/它奮力搏鬥,才慢慢產生自我意識,甚至激發出創造力。
例如,只有當我們長期與自我中心或威權式的主管共事,才會知道原來「我喜歡貼心和自由的人」;在努力與主管溝通,甚至隨時得處理被他惹怒的情緒之過程中,我們才知道原來「我有能力與人溝通、處理負面情緒」。
換言之,我們得先接受人生遭逢的諸多苦難、限制或令自己討厭的人事物,才可能讓自己「出場」與之搏鬥,一步一步在完成超越壯舉中培養各類重要能力、認識這個被環境與自身創造出來的「自己」。
若非這些苦難、限制及令自己討厭的人,我們根本無從認識自己喜歡或討厭什麼,也很難有機會培養各種能力。就像一個餓了媽媽就趕快去餵奶的嬰兒,永遠不知自己的限制、無法瞭解自己與母親的差異,也不可能有自我意識或創造力。反之,透過與限制搏鬥的過程,我們才能把自己從別人及物品中區分開來,產生自我認同或自我意識。
為了說明這個道理,Rollo May很愛用「河水」透過「兩岸」限制形成「河流」為例,說明人生的苦難、限制與討厭的人事物就像河流兩岸的「形塑」功能。沒有兩岸的形式框限,再多的河水終將散落到地面蒸發,河流也無由產生;換言之,河流是由流水與兩岸之間的張力所構成的。
也因為這樣,以前我會半開玩笑地跟學生說:「如果你想學挫折容忍力,最好的方法就是你來找我,我給你一點挫折,你忍耐一下,就可以培養出來。」現在延伸到Rollo May的道理便是:「如果你想認識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你來找我,我製造一些令你不適應的對立價值觀,你就有機會培養各種能力,並且從中認識自己的偏好與能耐」。
這個道理不僅在自我意識的形成與核心能力的培養上重要,甚至在思考人生終極意義及勇氣的議題上,也是完全適用的。就像Rollo May曾經詢問他近80歲的恩師Paul Tillich:「你怕死嗎?」
聽到這個問題,Paul Tillich表情並未有任何改變,並從容地回答:「是的!每個人都一樣,因為沒有曾經死過的人回來告訴過我們那是什麼樣的狀態?」
Rollo May再問:「那害怕死亡的哪一點?」
Paul Tillich:「死亡的孤寂,因為自己將永遠無法再看到親人朋友」。
聽完恩師Paul Tillich的話,Rollo May心中產生很大的感觸:
每個人都必然一死,這個事實讓我們能活得更深刻!因為只有當我們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有限,才可能全心投入去做重要的事,而不會再浪擲寶貴的時間在看起來新鮮好笑的媒體訊息、短暫刺激的肉體歡愉,或不切實際的虛名上。人類能夠全心全意、毫無保留地去愛,正因為感受到自己是必死的事實。
也因為這樣,記得在暨南國際大學上「自我探索與生涯規劃」這門通識課的時候,我都會邀請同學寫下:「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三天,什麼事情是你最想做且會想優先完成的?」
或許多數人不喜歡聽到關於死亡的議題,甚至想要刻意迴避自己必死的事實,但唯有我們越早認清這個事實,才可能全心全意、毫無保留地去做我們認為人生最重要的事情!
參考資料:
1.朱侃如(譯)(2003)。哭喊神話,Rollo May(著)。台北市:立緒。
2.傅佩榮(譯)(2001)。創造的勇氣,Rollo May(著)。台北:立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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