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叶仁昌 2001.10.14
工具理性对上班族的宰制
在科技所塑造的物理环境中,人似乎比传统时代的人「理性」。然而,考究之下,这个物理环境中所充斥的却只是「工具理性」(instrumental reason)。而所谓的工具理性,就是达到既定目标的最佳手段的计算。它对于目的、价值以及意义是不必太过寻索与质问的。它关怀的重点只是「如何」的问题,而不是「为何」。
原本,在传统社会中,工具理性是薄弱的,而且臣属于「目的理性」(purposive reason)的指导下。因为人类所赖以生活的工具并不发达,价值与信念仍支配了大多数人的生活世界。但是在科技社会中,工具(know-how)不仅发达,而且支配了大多数人的生活世界。我们几乎已经淹没在一个堆满科技产品与生活工具的海洋中了。工具理性因而明显的异化,脱离目的理性的规范,无限的发展属于它自身的逻辑。最终反而回过头来宰制了追寻终极价值与意义的目的理性。
以「工具」的观点来衡量及指导生活
科技不仅征服了人类,科技所赖以运作的那一套「逻辑」与「理则」也同时征服了人类,并且逐渐内化成为人性的一部分。人性中的理性也因此逐渐转化,转化到一个地步,工具理性反而成了人类新的生命原则。此后,人类的理性处处转以「工具」的观点来衡量及指导生活。表面上,生活的工具愈来愈进步、多元而丰富了,然而生命却变得日益麻木、矛盾、迷惘和无意义。他拥有许多现代化的工具,但是他对于价值与目的(know-why)却没有什么渴求与素养可言。
人类进入了一个「科技理性」挂帅的时代。所谓的科技理性,简单来说,就是科技所赖以运作的那一套逻辑与理则。原本,它只是用来处理「物」的,如今也逐渐应用来处理「人」了。也就是说,「人」就像是「物」一样的被管理与支配。现代社会中频频出现的「科学管理」、「效率专家」、「社会工程」或是「绩效目标」等,就都是明显的例证。从表面上看,工作流程日益合理化,社会的分工也更为专业化。但是生命却付出了「物」化的极大代价。因为,「人」必需服从于「物」的客观秩序。而生命原则也必需追随着科技理性所要求的机械原则。
上班族丧失了心灵的自由
无可避免的,残存的「人」性与日益侵入的「物」性,在上班族的生命里面激烈交战着,并经常将他撕裂。表面上,他可能显示出某种程度的个性、卓越、自信与创造力,但实则在心灵深处却充满了紧张、压力、失落与忧郁,这不正是许多现代上班族与经理人的典型写照吗?
这样的人不会是自由的,因为他虽然是科技的制作者与享用者,却也是科技所管理与监控的对象。譬如,人类虽是发明了电脑,但当电脑高度发展后,人却发现身处在电脑的管理与监控之中。人的理性开发了科学化的作业流程与制度,但是当它们日益合理化与展现绩效的时候,人的地位也沦为了作业流程与制度的一部分。在这样的景况下,人是更加自由了呢?还是丧失了自由与主权?
人在整个物理世界中,变成了只是资料处理上的一个「号码」,或是科学化作业规范中的一项「流程」。当然,在同质化与标准化的处理和作业下,人被忽略掉了个别差异。个体性因而丧失,而人也不再是他自己了。表面上,他仍然有思想与意见的自由。实质上,他丧失了心灵深处的内在自由,他处处在架构与建制的桎梏中。更妙的是,架构与建制几乎是难以抗拒的,因为,它们设置有专业的心理辅导部门,针对架构与建制下的「受伤者」施以「精神治疗」。而若是「情节重大」的抗拒者,它们则加诸以各种形式的「惩罚」。
下期待续
本文作者叶仁昌教授任职台北大学公共行政暨政策学系,是卫兰团契 晚堂「生命的需要」专题讲员
本文原载于《迈向台湾的神学建构》及作者个人网页,经作者授权本中心刊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