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Monica Augustine Chen 2022.10.16

京都橘高校吹奏樂部，攝影者さかおり。（圖片來源／WIKIMEDIA COMMONS）


今年國慶大會上最吸睛的團體莫過於首度受邀來台演出的「京都橘高校吹奏樂部」[1]，不但技壓同為主題表演的街舞文化推廣協會，也讓序幕暖場的國軍聯合樂隊暨三軍儀隊、八歌浪Pakelang團隊、台南武陣與北一女樂儀旗隊相形失色。

其實前一天（9日）下午在自由廣場就有一場台日高校交流嘉年華[2]，雖然「北一女樂儀旗隊」與「曉明女中管樂團」也都是有著輝煌歷史與光榮傳統的知名團體，但「京都橘高校吹奏樂部」的演出一開始，從觀眾熱烈的掌聲與反應就不難看出高下立判。

有人認為「演出性質不同，不能放在一起比較」；有人則以「人家一天訓練六小時，台灣是念書六小時」為台灣兩所女中抱屈；也有人覺得「台灣的樂儀隊好像一直停留在戒嚴時代」。

正如電影《刻在你心底的名字》中阿漢指揮維特中學（以台中市私校衛道中學為原型）的同學參加七十七學年度台中市愛國軍歌比賽。唱到一半，軍歌《夜襲》「夜色茫茫、星月無光、只有砲聲、四野迴盪、只有火花、到處飛揚」的歌詞變成了已故歌手蔡藍欽的《這個世界》：「在這個世界，有一點希望，有一點失望，我時常這麼想。在這個世界，有一點歡樂，有一點悲傷，誰也無法逃開」。

雖然觀賽女生尖叫「好帥喔！」，評審教官卻是氣急敗壞的站起來制止大罵：「停停停！唱那甚麼歌啊？這是軍歌比賽耶，你們唱那甚麼靡靡之音？甚麼學校的？你們指導老師是誰？亂七八糟！淘汰！離開！」。

京都橘高校吹奏樂部「是不是」或「為什麼」技高一籌，網路上有很多精彩討論，大家可以自行參考。倒是前幾天遠流出版了一本由曾任「橘高校管樂社」23年顧問、帶領樂隊成為「全日本行進樂隊大賽」常勝軍的田中宏幸所寫的《橘色惡魔的弱弱指導法》[3]，書中透露了他帶領及指導管樂社的秘辛。

我無意替該書業配，但田中宏幸獨特的社團指導法卻讓人大開眼界。田中宏幸強調他帶領京都橘高校管樂社「讓人聽完之後還有熱情留在心裡」的指導法是「不教導、不下指令、不接近、不過問」。其核心的兩大主軸則是：「不教導的指導法」與由弱者教導弱者的「弱弱指導法」。

由於田中宏幸認為他「實際上沒有辦法照顧到每一個成員」，且「就算真的做得到，整個團隊也不一定能獲得好成果」。所以他所謂「不教導的指導法」，其實是指「由弱者（學生）指導弱者（學生）」，透過培養「團體自律」，進而培養「個人自律」，最後「產生成長的正向循環」。

他認為「如果一個人不加思索地完全接受別人所給的東西」是無法茁壯的。有別於灌輸式的教育，他希望能做到「不教而育」，「讓孩子自己動腦思考，自主採取動作」[4]。

不過不要以為田中宏幸就不負任何責任，他只是「忍住插手處理的念頭」，讓學生「透過相互鼓勵、督促」，成長為「為了同一個目標齊心自律、努力的團隊」。

即使不出面，他仍「暗中觀察每一個成員，了解他們的特性，在關鍵時刻進行談話，或是與學生幹部閒聊中透露對每個社員的關心與鼓勵，再藉由他們的口傳達給當事者」[5]。

正如田中宏幸所說：「如果領導者發出『要主動努力』這樣的指令，那麼不管下面的人怎麼樣努力，都不再是主動的行為」，「被人要求『笑一下』才笑的話，擠出來的笑容並不是真的」[6]。這或許說明了這兩天台灣民眾所看到「京都橘高校吹奏樂部」的笑容為何那麼不一樣，因為她們的笑容「不是因為被人要求」才勉強擠出來的！

雖然「教會」並不是「學校社團」，我也不認為「表演團體」的訓練方式能夠原封不動地照搬到「信仰群體」，但兩者仍存在共通點。一如社團老師「沒有辦法照顧到每一個成員」，傳道人也很難同時關心每一位信徒。如果我們認為基督徒的信仰理應是「發自內心」的「真誠流露」，則「指令式」或「灌輸式」的教導顯然並不是最理想的信仰培育方式。

也因此田中宏幸「決定只指導幾位幹部，讓幹部們再去教授學弟妹」，結果「在教學相長的情況下，學長姐的本質學能變強了，學弟妹們也覺得，自己必須像學長姐一樣，有能力去引導下一屆，老師變輕鬆了，社團的能力也提升了」[7]。這「弱弱指導法」或許真有值得教會參採之處。

問題來了，有人不免要問：「這套理念有聖經的根據嗎？」。其實，《希伯來書》所提醒的：「不要放棄聚會，像某些人所習慣的那樣，反要彼此勸勉」（來十25，新漢語譯本），本節的「彼此勸勉」，實際上就是一種平信徒之間的「弱弱指導」。

馮蔭坤博士也解釋，這裡的「互相勸勉」不是指「互相鼓勵聚會」，而是指「在聚會中互相勸勉，以神的道來互相教導、提醒，叫他們堅守所信，在信仰的道路上努力前進」[8]。

陳忠揚傳道也認為：「聚會的目的，除了大家聚在一起拜神以外，更重要是肢體團契 ，肢體不常與其他肢體團契，那會變成沒有生命的枝子」[9]。

保羅在《歌羅西書》更是要信徒們「以各樣的智慧彼此教導，互相勸戒」（西三16，新漢語譯本）。穆爾（DouglasJ.Moo）博士就說：「這節經文給予每一個會眾教導和勸戒其他會眾的責任」，「教導指的是基督教真理的正面呈現，勸戒指的是比較負面的警告，提醒小心偏離真理的危險」，「且並沒有限制這些活動的方法，而是把『詩章、頌詞、靈歌』看作信徒彼此教導和勸戒的方式」[10]。

馮蔭坤博士也說：「保羅並不認為（教導與勸戒）這些活動是使徒或教會牧職人員的專利」[11]。鮑會園博士同樣說：「教導和勸戒是基督徒彼此應有的責任」，也認為這裡的彼此教導、互相勸戒不限於「敬拜的聚會」，「肢體間的整個生活都應當有彼此教導、互相勸戒的作用」，只是「要有智慧」，因為「如果不夠智慧，可能會得到相反的效果」[12]。

當以色列人在曠野時，有次百姓發怨言抱怨只有嗎哪，沒有肉吃。覺得「獨自擔當不起」的摩西為此向神求死，神回應的方式則是要他招聚七十個長老，把降在他身上的靈也分賜給那七十個長老，「靈停在他們身上的時候，他們就受感說話」（民十一130）。

這個故事預告了在神將祂的靈「澆灌凡有血氣的，你們的兒女要說預言」（徒二17、珥二28）的新時代，凡被神的靈感動的子民要承擔起「彼此教導、勸戒」的責任，一如神當初對摩西說的：「他們就和你一起負人民的擔子，不用你自己獨自負擔」（民十一17，環球聖經譯本）。

我們從摩西所說的這句「惟願耶和華的百姓都受感說話！願耶和華把祂的靈降在他們身上」（民十一29）也看到，摩西並不認為與他一樣「被神的靈感動」的百姓承擔起「（彼此）教導」的責任是壞事，而這正是神為百姓「發怨言」所開出的「處方」。我也相信若我們能夠本於真理彼此教導（相勸），則教會中出於血氣的怨言將會少很多，即使出現也能在「彼此提醒」下因「神的話」的光照而更快化解或找出解決之道。

這次新冠疫情所造成實體聚會不時暫停或分流管制，其實給了教會反省傳統牧養方式很好的機會，也讓我們思考「敬拜」的意義其實不只是「與神的連結」，也是「與弟兄姊妹的連結」，而「門徒培育」也不宜「過度仰賴組織」[13]。

京都橘高校管樂社的「弱弱指導法」提醒我們：平信徒既然也是「萬民祭司」，就不能只是「躺平」等著傳道人來餵養教導。我們自己也有「責任」去教導或勸誡別人，並且在這過程中「彼此激勵，更加相愛和行善」（來十一24，環球聖經譯本）。

「弱者指導弱者」不但讓「京都橘高校管樂社」掀起「橘色惡魔」旋風，成為全日本行進樂隊大賽的金牌常勝軍，還兩度受邀參加美國玫瑰花車遊行。

或許我們也該放下對「弱弱指導」的成見，照著保羅所說的「讓基督的道豐豐富富地住在你們裡面，以各樣的智慧彼此教導，互相勸戒」（西三16，新漢語譯本），使教會的「門徒培育」因為弟兄姊妹的「彼此教導」創造出「橘色惡魔」般的好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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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橘色惡魔」活力演出 「瑪利歐跳」Q爆〉，台視新聞：https://www.youtube.com/watch?v=N-zw-ERtkgk

[2] 〈京都橘高校、與北一女、曉明女中 聯合交流表演〉，壹電視：https://youtu.be/Z_xVe8oSsSA?t=1843

[3] 田中宏幸，《橘色惡魔的弱弱指導法：由弱者指導弱者，才能孕育出不可動搖的堅強實力》，遠流出版，2022-9-29：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936214

[4] 〈《橘色惡魔的弱弱指導法》：「不教導才能培育出人才」是我這23年來透過經驗獲得的結論〉，關鍵評論，2022-10-09。

[5] 王蘭芬，〈我終於讀懂了京都橘高校〉，2022-10-08。

[6] 〈《橘色惡魔的弱弱指導法》：「不教導才能培育出人才」是我這23年來透過經驗獲得的結論〉，關鍵評論，2022-10-09。

[7] 〈弱弱指導法！如何培養出橘色惡魔？教師揭兩大關鍵秘訣〉，三立新聞，2022-10-11。

[8] 馮蔭坤博士，《普天註釋：希伯來書》，天道書樓，2017，頁224-225。

[9] 陳忠揚傳道，《更美的救贖：希伯來書釋義》，腓利門實業，2018，頁194。

[10] 穆爾（DouglasJ.Moo）博士，《歌羅西書與腓利門書》，美國麥種傳道會，2018，頁453-454。

[11] 馮蔭坤博士，《歌羅西書•腓利門書（下）》明道社，2013，頁623。

[12] 鮑會園博士，《天道聖經註釋：歌羅西書》，天道出版社，1999，頁155-156。

[13] 安平、邱慕天、陸尊恩等，《暫停還是快進：2020 新冠疫情下的教會與新媒體》，普世佳音，2020，頁118-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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