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柯志明 2022.04.10

圖片提供／柯志明


親愛的，雖然我們已經努力爬了幾座山，但還有許多更崇高險峻的山尚未爬。我們還太軟弱，不夠堅韌強壯，既無能也不配攀爬那些山。我們應不斷努力，克苦己心，規訓己身，否則只能如蛆般在低漥小地蠕動盲行。

包括我們自己的生命在內，這世界無處不瀰漫著不可根除的錯誤、罪惡、陰暗、敗壞、邪惡，人既無法忽視也無法逃避，只能以付上整個生命為代價之巨大決心及力量始能克服。這或許就是禁慾主義者所給我們的洞見。

生命既不是鬧劇，也不是喜劇，而是我們必須穿著喪服以對的悲劇。除非我們願意且能夠誠實又勇敢地面對世間的邪惡、痛苦、死亡，否則將無法滌除我們那根深蒂固的巨大愚蠢與敗壞，也無法真正認識與理解這個世界。

這正是我們這些過慣了安逸舒適之現代人的致命問題：愚蠢，軟弱，虛偽，無能。我們不斷追求並歌頌物質的興旺、茂盛、富裕、偉大與肉體的滿足快樂，視之為生命的最大美德與成就，因而無意間鄙視饋乏、貧窮、稀少、簡單，但這使得生活在現代文明裡的我們變得極為脆弱無能，極懼怕疾病、傷害、痛苦、死亡。

我們對物質依附得如此深，對如何細致周全滿足肉體慾望如此講求，以致於我們幾乎失去體會古人淡化財富而刻意走向貧窮之深意的能力，我們更不可理解耶穌說貧窮、饑餓、哀哭的人有福了是什麼意思。誠如WJ所言，我們不知道獲取財富的慾望與失去財富的恐懼是懦弱與腐敗的原因，我們也不知道貪戀財富會讓我們變成奴隸，而不懼怕貧窮反而會讓我們成了自由的人。我們渾然不知我們已經不再擁有不接受賄賂、不為世界那短暫的快樂而動心的崇高靈魂。

即便我們以極冠冕堂皇、辭藻華美的哲學雄辯與神學演澤否定、駁斥禁慾苦行，嘲笑古時那些荒謬、怪誕、不可思議的禁慾苦行者，都遮掩不了我們這養尊處優、豐衣足食、細皮嫩肉者之心靈深處那對貧窮、困乏、痛苦、災難、疾病、死亡的巨大恐懼。

誰不會失敗跌倒？誰沒有缺點軟弱？誰不會生病受害？誰不會死亡？但為所信之真理禁慾苦行者能幫助我們洞見這一切不幸背後的生命秘密：既然最後我們都要被死亡所吞吃，那麼就讓我們先以吞吃死亡的禁慾苦行的生命向死亡走去，這樣，我們就能得越過死亡的生命。那位為我們刻意失去自己生命的豈不是說，顧惜自己生命的必要失去生命，但為他失去生命的必得生命？十字架之愚蠢荒謬絕非人的理智所能理解，但那正是它不可摧毀之永恆意義所在。

因此，一個人就算許許方面都大大都不如我們，且有著一生都無法超越的缺陷與弱點，但只要他竟能如同被釘十字架的人子那樣不要命地為他所信的真理使命禁慾苦行，全不在乎世人，那麼他的生命就熠熠閃耀著令人敬畏的神聖性。

親愛的，讓我們成為這樣的人吧！讓我們進窄門走小路，禁慾苦行！讓我們彼此提㩗、扶持、承擔、等待、鼓勵，向生命那座最高的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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