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兒子
今夜,我再次屈膝你腳前,
唯願這次的禱告蒙垂聽。
看哪─這兒有個得絕症的孩子,
而我已盡我所能。
他的母親憔悴困倦,我相信你能了解。
每夜他睡時,她進去握住他的手。
淚水注滿她的眼睛,她卻不許自己哭出聲。
許多夜晚,我守在他床旁,
幻想他是個健康快樂的孩子。
我試著堅強起來,好看著他度過此難關。
但,上帝,此時他最需要的,是你。
求你讓他成長,不再怕病痛。
當他疲憊又害怕,讓他知道你與他同在。
(副歌)你聽見我的祈求嗎?!
你懂得我在講什麼?!
你真的看見他了?你能使他好轉嗎?
你若真聽到我的呼求,請你讓我代他受苦。
看哪─他不是無足輕重的一個小子,
他是我的兒子!
(He Is My Son by Mark Schultz)
這首歌唱出每個病床旁的心聲與吶喊──眼睜睜地看著親愛的人飽受病痛的折磨,一天比一天枯萎無力,是何等痛苦與無奈!這種錐心斷腸之痛,基督徒並不能豁免,流淚憂傷的日子也不一定會短少。
然而,滌然女士在《一場好哭》中寫著:「『你的日子如何,你的力量也必如何。』…今天,親身經歷到了死亡的日子,才體會到神的應許背後,加上了多少的恩典。祂早就逐步訓練我們,鍛冶我們,使我們有力量來承擔那『日子』。另方面,祂又安排最適宜的時刻讓『日子』臨到,來配合我們的力量。」
曾走過流淚谷的人回想過去的日子時,真能一邊流淚,一邊感謝讚美神?在思念親人時,真能在悲哀裡有甜美欣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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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母親
我父母的婚姻並不美滿,多年來,媽媽的心中積壓了許多委屈和苦毒。她得癌症前,每主日我載她去教會的車程中,就常為她作心靈重整,並和她一起禱告,但有些傷痕太深了,她仍被綑綁。我曾在一本書上讀到:一般人知道自己不久於人世時,最希望的是與他人盡棄前嫌,重新和好。於是,我就從這方面來開導媽媽。起初,她老是說:「叫你爸先向我道歉,我才原諒他。」但我爸是絕不會向她道歉的。我勸她:「在上帝的手中有本很清楚的帳本,你的不平和冤屈,神都會公義地處理。我們必須將這些事交給主,並主動地饒恕人,自己才能得釋放。」
感謝主,媽媽在她所剩不多的日子裡,漸漸學會了饒恕的功課,這對她、對我都是很大的突破。四十多年來,我很了解媽媽的心痛,現在,她居然能在禱告中肯定地宣告:她饒恕了爸爸。彌留中,她大部份時間在昏睡中,偶而張開眼,雖虛弱,她還是說:「感謝主,感謝主…。」從此,我確知她已得到釋放,不再有苦毒,是真的「安息主懷」了。
照顧癌症末期的病人是非常需要體力和耐性的。在我累得快無法支撐下去時,妹妹從台灣來照顧媽媽一段日子。其他在外地的兄弟姐妹也盡量挪出時間來探望陪伴媽媽。這期間,我們有幾次全家大團圓,這對媽媽、對作子女的,都是很大的安慰。
這是我第一次這麼靠近垂死的親人,深深感觸疾病和死亡的奧秘。醫生可以診療身體的問題,但不能探測靈界的事情。媽媽的病情雖如醫生所預測的惡化了,但我們仍可看見神的恩手在她身上動了奇妙的善工。她第一次有嚴重的痙攣時,我們都嚇壞了,醫生打了一針特效藥,才把它壓下來,但這藥的副作用很厲害,最好不用。後來每次她的臉開始一點抽動時,我們就趕快為她按手禱告,痙攣就變輕微又短暫了。在那療養院常可聽到尖叫聲,有許多靈界的爭戰。我們在媽媽看得到的牆上大字寫上經文,並常在她床旁讀經禱告、放聖樂,她就非常平靜安穩。
媽媽一向喜歡中國調的詩篇二十三篇,很早以前,她就說好:要孫兒們在她的葬禮上演奏此曲。所以葬禮那天,五個孫兒用不同的樂器演奏此曲,其他的兒女則如詩班合唱,把我們最真誠的敬愛再一次獻給媽媽。媽媽的去世,就像一片樹葉,時間到了,就輕輕落下;出於土,就歸於土,是那麼自然、那麼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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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的丈夫
二千年的二月,我的大女婿得肺炎,兩天後去世,才43歲。八個月後,我的丈夫死於癌症,72歲。
二十多年前,我帶六個孩子移民來美國,與先生聚少離多;一九九四年,他退休後,才搬來加州定居。以前他只是個掛名的基督徒,禮拜天只想打球;到美國後,他每個禮拜和我上教堂,加上弟兄姊妹的關懷和牧師的教導,他對信仰後起急追。九九年底,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後,他更學會凡事順服,時時仰望神。
以前我總認為夫妻年老時,最好同時去世,免得留下一人孤獨又傷悲。但在先生生病的一年中,我感謝神賜我健康的身體和護理的知識,能在家親自照顧他。小女兒和女婿和我們同住,也幫了很多忙。我們每天和他一起讀經禱告,有時他會一天好幾次要求我和他禱告。在自己的家裡死去,有最親愛的人在身旁,這對他、對我都是最欣慰的事。
他在世時,我以為自己已盡心盡力地照顧他,也把各事處理得盡善盡美。但他去世後,有些事卻讓我矛盾不安,例如:當他知道自己不會痊癒時,掙扎了一陣子,實在捨不得離開疼愛的妻子、女兒和孫兒們。我是口直心快型的人,覺得人要死得有尊嚴,基督徒要死得有見證。那時有人送我一本《Tuesday with Morrie》,書中描寫Morrrie如何勇敢地面對死亡,更令我覺得自己必須幫助先生面對死亡。於是,我常告訴他:「『生有時,死有時…。』耶穌為我們預備的天堂是非常美好,你先去,我們將來也都要去……。」現在每當思念他時,我就流淚,懊悔自己太理智,希望那時能多傾聽他的心聲,多與他相擁而泣……。有時,我又自責:他已平靜地離開這世界,快快樂樂地與主在天堂,沒煩惱、沒病痛;我應當為他高興才對呀!
當我看見他氣一斷,魂一飛,所剩的只是一個軀殼,我不得不再次思想生命的意義和靈魂的歸宿。我慶幸自己是盼望在天的基督徒,但在世的日子也不多了。主若今天接我靈魂,我能坦然見主嗎?我能忠誠地說:「主啊,你交給我五千銀子,請看,我又賺了五千。」嗎?唉,別哀嘆了,還是多做主工較「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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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女兒
九九年底,二十五歲的女兒突然長了紅斑,手腳關節都會痛。四個多月後,醫生才診斷出那是一種免疫系統的病。七月初,病情突然變壞,她被轉入加護病房,全身插滿管子。七月十一日,醫生宣布束手無策;我們抱頭痛哭,拒絕接受事實。聖經記載的神蹟都是要我們完全求靠神,我也日夜迫切地求神給女兒一線生息。然而,十七天後,淚水溼透了我母女相貼的臉頰,在她最喜愛的一首樂曲中,她永別了愛她的每一個人。
悲慟欲絕中,我質問神為什麼奪走了我們最美好的寶貝?為什麼我們照聖經憑信心而求,卻得不著?為什麼……。一個個的問號,一串串的淚珠,伴我度過無數漫長的夜晚。多位牧師、師母、弟兄姊妹常來安慰我們,為我們禱告,我卻認為那些都是例行公事。幾個月過去了,我還是沒得到答案,腦子還是一片空白。
一天,我夢到約翰福音四章14節:「人若喝我所賜的水,就永遠不渴;我所賜的水,要在他裡頭成為泉源,直湧到永生。」我知道神要我定睛在祂,但這傷痛太深了,一想到女兒,我就淚湧而出。然而,聖靈藉著主日崇拜的信息,或讀經,一點一絲、慢慢地作療傷的醫治。
另一天,一句話點醒了我:「…因著這愛,祂應允你的祈求;如果祂沒應允你所求的,乃因祂的愛超越你的理解。」原來神沒醫治女兒,並不表示祂不愛她或不愛我們。祂比我們還愛她,並且一直耐心等著她信主。(女兒一向獨立能幹,不喜歡別人強迫她信哪種宗教。七月初,莊師母來探訪時,曾問她是否相信耶穌,她微笑點點頭。七月十一日,她已不能說話,只能用眨眼表示好。我輕聲問她:「媽媽請李牧師來為你受洗,好嗎?」她眨了一下眼。她姐姐再問一次,她也一樣回答。那晚九點,李牧師、教會的兄弟姊妹、我們全家,都圍在病床旁,流淚見證女兒受洗得救。)
一天夜裡,我看見女兒來開我的門,說:「媽媽,我回來了。」她穿白色細麻衣,滿面榮光和笑容,美麗無比。我問:「女兒,你好嗎?」她說好得很。我恍然大悟:死亡,不是結束;女兒已到天堂,不會再有哀傷病痛,比在地上好千萬倍。原來神早已預備好了──我曾離開祂十多年,在女兒發病的一年前,祂先帶我回祂的家,幫助我恢復與祂的關係,以致「那日子」來到時,我才承擔得起。
以前,外子從不和我一起去教會。女兒去世後,他對信仰的態度完全改變了。現在,我夫妻倆每主日一起參加崇拜,相信將來也都會和女兒在天上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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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們多觀察、多聆聽、多關懷,就會發覺四周有不少正在走人生最後一段路的人,也有不少在「陪走」的人;更會發現苦難使一些基督徒離開神,也使另些基督徒更靠近神。他們都曾憂傷,都曾氣餒。然而,一百多年來,一首古老的詩歌一再被人在淚水中唱著,唱著…。
親愛主,
牽我手,建立我,領我走。
Precious Lord, take my hand,
Lead me on, help me stand;
我疲倦,我軟弱,我苦愁。
I am tired, I am weak, I am worn;
經風暴,過黑夜,求領我,進光明。
Thro* the storm, thro* the night,
Lead me on to the light;
親愛主,牽我手,到天庭。
Take my hand, precious Lord, lead me home.
* 本文選自《傳揚》福音雜誌四月號,上網請查http://www.ccim.org
本專欄與傳揚網站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