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經黑色喜劇：撒該上樹
如果嚴肅的聖經裡有難得的搞笑劇情，「撒該爬上樹」絕對在排行榜名列前茅。
不過，仔細研讀這個故事，其實是帶有濃厚嚴肅色彩的黑色喜劇。
「矮子」到底是「黑色」還是「喜劇」？見仁見智。
那矮子爬上樹的搞笑畫面又該怎麼解釋？要看是怎麼樣的矮子。
歷史上出名的矮子可不少，拿破崙的矮就是出名的，所以矮子本身雖然很容易被輕看，但是，不見得會限制矮子的成就。以最重視身高的NBA為例，今年總冠軍小牛隊的奪冠功臣之一就是最矮的J. J. BAREA，只有175公分，每次看他在長人陣殺進殺出就很有快感。湖人隊著名的強壯中鋒就在輸給小牛的最後一戰狠狠地給了正在上籃的矮子BAREA一記超級明顯又故意的無敵大拐子而吃上禁賽的懲罰。
賽後，拜能毫不諱言，他就是受不了小個子對他們視若無睹，他必須「給他個教訓」…言下之意就是不管你怎麼處罰，他就是無悔。
現在知道有威力的矮子給人的威脅了吧。
撒該，碰巧就是這種有威力的矮子。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得到「稅吏長」這個職位的，但是肯定不容易。因為這是「肥缺中的肥缺」，在我的合理想像中，撒該不只是「矮」而且還「肥」，因為油水很多，如果真的是這樣，他能上樹先不說好不好笑，就得佩服他的決心，如果他有港星洪金寶的身手，那就更不得了。
我們還是別在他的身材上打轉吧，因為聖經只說個矮，也沒說到底有多矮，我還自己給他加上個肥，雖然沒有惡意，還是有點「沒禮貌」。
無論如何，稅吏是個肥缺這不是我們猜的，而是歷史考據。根據研究，羅馬政府為了應付龐大帝國的支出，是很會收稅的，自古以來，收稅就是個黑洞，從沒公平過，羅馬帝國的稅收頗具創意，稅吏可以跟羅馬帝國標一塊戶籍範圍，然後繳給政府一筆高滿意的金額，有點像今天的招標，至於稅吏實收多少，政府不管，所以當然有很多超收，以及勾結不法與黑金共犯，收稅的手段也請大家各自發揮想像力啦。
因此手無寸鐵的小老百姓對稅吏是「敢怒不敢言」，就怕跟自己荷包過不去，不過，心裡當然瞧不起這些幫別人收稅的「漢奸走狗」（猶太人的話就是猶奸啦）。
那麼，撒該是個怎樣的稅吏長呢？他的自白還真嚇人。
耶穌跟他住了一夜以後，他在隔天記者會上親口宣佈，他「訛詐」了誰，就還他四倍。四倍耶，天哪，他不會破產嗎？放心，不但賠完有剩，他還說財產一半要捐給窮人，你說你傻不傻眼？這到底是個甚麼工作？賺這麼大？用現代思維來說就是股市主力坑殺散戶，然後良心發現，說要還大家四倍，還說要把一半財產捐給聯合勸募，你能想像嗎？
這種位高權重的矮子居然在公開場合爬上一棵樹，還是一棵桑樹，桑樹枝葉茂密，不好爬耶，而且不矮呢，這個畫面簡直匪夷所思。
一個人有瘋狂的舉動，最好有足夠的理由。你知道他的理由是甚麼嗎？
答案是「想看耶穌」。
昏倒。如果耶穌有言承旭的「帥」，還有阿諾史瓦辛格的「猛」，加上湯姆克魯斯的「CUTE」以及基努李維的「酷」，再配上姚明的身高，佐以帕華洛帝的鬍子跟歌聲，我完全可以理解撒該的行為。
問題是，耶穌一樣都沒有，只有內在美，撒該看完不會掉下來？
我只能說，這個空有一身財富地位（搞不好還有武藝）的「小巨人」撒該，心靈必定苦悶到極點。
我都懷疑他爬上樹的時候，到底有沒有注意人家在看他這個大明星（或是黑道大哥也有可能）出糗。
我實在不覺得一個人第一天嬉皮笑臉，第二天就可以幡然醒悟。基本上，一個毫無悔意的人，是不會出現這麼突兀的舉動的。
所以我假設，他是很想重新做人的，正如聖經中那個欠君王幾千萬的人，是有誠意要償還的，只是還不起。同樣地，我想撒該很想換個人生是很明顯的，只是不知道從何著手。
他想要改變的渴望流露在他對一個受人敬重的「平凡人」身上，耶穌代表的是親民與真誠，相信撒該聽到很多有關耶穌的傳說，他可以感受到，這個人身上的特質，是他深深渴望的，偏偏自己卻一樣都沒有。他很可能厭惡了剝削、謊言、虛偽、扮酷、奉承、耍狠…跟「走路有風」這一套，問題是，他能跟誰說？
他只想看耶穌，滿足一下自己想改變的祕密心情，他恐怕不敢期待耶穌會跟他吃飯。但是，連看一下，都很難。
聖經上非常難堪地記載，「人多，他又矮」…唉，平時矮就算了，作威作福，誰敢不「抬舉」他，誰敢用「矮」來刺激他？但是，在這種非政治場合，人家要看耶穌，你那根蔥那根蒜啊？沒趁機給你一拐算客氣了。
群眾是很現實的，無忠誠度可言，該給你舞台就會自動讓開，不是你的場子，誰也不甩你。撒該如果不是看清楚名利的短暫無情，也不會苦思改變。
人矮怎麼辦？很簡單，就往上爬，我不知道這算不算矮子本能？但是說到「爬」，能爬到稅吏長，肯定比爬桑樹難上千百倍。
死都不認輸的矮子撒該，就這麼上樹了。故事到這裡為止，真的很「黑」。
這是人生非常黑暗的真實寫照，其實也是每個基督徒會歸向上帝的類似過程──我們在挫折中認知到自己的「矮」，因而渴望改變而被神尋回。你如果覺得自己很高，可以呼吸「上面一點」的新鮮空氣，反而離上帝很遠。
我不知道你有多高？我只知道，你我都有「矮」（不夠高）的部份，怎麼辦？遮啊、裝啊，不要被發現自己的真面目啊。
比如說，女生不美，就要「白」啊，所謂「一白遮三醜」。笨的話，怎麼辦？就要「乖」啊，用乖來遮笨，這樣看起來好一點，一直是我們的文化精髓之一。「愚民政策」可以塑造出英明的皇上，於是「乖的有糖吃」就是很自然的事。吵的也有糖吃，因為吃了就要你乖啊。
男生沒有英挺俊俏怎麼辦？遮啊，用功課好來遮啊，功課不好怎麼辦？就用老實可靠來遮啊，反正找不到自己真正存在的價值就拚命遮啊，這個反應跟亞當夏娃犯錯以後，拿樹葉遮是一樣的道理，管他遮不遮得住，就遮啊！
拿名片遮、拿文憑遮、拿薪水遮、拿年終獎金遮、拿進口車遮、拿名牌包遮，不然就爬，往上爬，人家才看得起你，看得到你。人矮就要爬，鎂光燈才會照過來，不然「醜人多作怪」要怎麼解釋？
所謂「矮」，說穿了就是個「不完美」，尤其對男人，身高的矮更是「致命的不完美」。但是，你贏過了「矮」，接納自己了，你就會跟達拉斯小牛隊的BAREA一樣，令人豎起大拇指。你氣不過他，就一輩子想像自己很偉大，卻在暗夜飲恨，啜泣自己還是很矮的事實。
但是爬多了真的會累。就算爬很高，畢竟不是真的長那麼高，長得高不怕摔，爬得高，摔得重啊！你不摔？底下的人拚命搖啊！你爬上去，大家表面給你拍拍手，還發獎杯、獎狀跟獎金，其實，大家等著看你摔啊…
你讀過這段經文幾百次，都不知道自己是「比較高」的撒該唷？真傻。
我不知道撒該算不算勝過了「矮」，我只知道，他心靈需要長高。耶穌顯然也知道。
所以，喜劇開始了，耶穌經過樹下。好個「經過」，你知道嗎？聖經好多故事都是發生在耶穌經過的時候。有時候是祂故意的，有時候是我們自己把握的，一個小小的經過可以改變你我一生。
好了，耶穌經過的時候，居然抬頭說：「撒該快下來…」
開玩笑，我好不容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上來，你居然叫我下來？難道不知道「下來比上去還難」，耶穌你老兄不叫我，攝影機都照著你，你這一叫，我撒該就上頭條啦，糗咧。
如果耶穌只叫他下來，在「士可殺不可辱」的前提下，我是死都不會下來，就僵在那兒、杵在那兒…
但是耶穌後面說了一句太動人的話了：「今天我要住你家」。哇哈哈，這個樹可沒白爬啦！在眾人驚羨的眼光中，撒該恢復了尊嚴，不管剛剛爬樹的時候心情有多糟，現在都煙消雲散了。
雖然，不知道耶穌住他家會讓他「敗家」，但是這一刻實在太光榮了，在眾目睽睽的驚疑之下，撒該步上了一個全新的未知。
我不知道耶穌是不是用「積財寶在天」來開導撒該，我也很想知道，耶穌當晚那篇偉大的講章。因為，能夠讓一個爬很高的矮子下來，絕不是容易的事。
但是，我更好奇的是，究竟耶穌當晚「講得多」還是「聽得多」？
至少在我自己的信仰經歷中，我覺得耶穌聽得比講得多，如果耶穌沒有傾聽，我實在不覺得撒該會有這麼大的改變。
我實在很難相信耶穌把撒該訓一頓，曉以「破財消災」的大義，然後撒該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揮金如土。
我更願意相信，撒該那一天跟耶穌說了很多「矮」的故事，很多「無法原諒」的故事，也有很多自己受傷的故事。因為，我所知道的基督徒幾乎都有這些故事，在耶穌面前說出來，不怕丟臉、不怕被罵、不怕被笑的故事。（但是今天有些基督徒就愛說成功的故事，不解。）
如果不是「愛勝過了矮」，撒該不會第二天眉開眼笑地當「散財童子」吧？
不管你是不是基督徒，「撒該快下來…」依然是今天耶穌對你我的永恆呼召。
只有「下得來」，才能不斷給自己更新改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