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在所有反對十二年國教的聲浪中,最強而有力的理由就是新課綱的準備不足。
原來教育部 (與主編課綱的國教院) 是要等到 108 年才公布十二年國教所使用新課綱,是因為最近的反對聲浪高漲才說要提前到 105 年公布。那時今年已經進到國二的第一屆學生都已經升上高三了,他們在這五年之中又該受到甚麼樣的教育呢?這顯示教育當局所言之鑿鑿的二十年預備其實是非常膚淺的,也難怪許多人對這政策的美意從起初就無法信任。
理論上來說,當十二年國教實行的時候,國中與高中職六年應該看成一個整體,是幫助學生從懵懂的孩子轉化成開始尋求自我認同並為自己人生下一階段確認方向的重要階段。少了一次升學考試的阻礙,也就多了許多容許犯錯、探索與成長的空間。如果更早就有這方面的計畫與安排,這些學生的確是有可能在青少年時期活得比現在更精彩,更有創造力。反之,若失去合適的課綱引導,這段過程更可能徒增紛擾,導致出更多的教育問題。
在二千年前,耶穌被人問道為何不照當時宗教人士的習慣常常禁食禱告,表達虔誠,耶穌回答說:「沒有人把新酒裝在舊皮袋裡,...唯獨把新酒裝在新皮袋裡,兩樣都保全了。」(馬太福音九章16-17節) 新酒還會繼續發酵膨脹,裝在新鮮有彈性的羊皮袋裡才不會撐破,這是當時的常識。現在政府想極力推動的十二年國教不猶如正將一瓶新酒放在舊皮袋 (99 課綱) 裡,難道沒有常識判斷整個皮袋即將被撐破,新酒漏出?
原來,我們這些年來的高中課綱其實是一盤毫無章法的大鍋菜:由一些大學教授在不同領域的學科中心關起門來設計,然後在協調會上赤裸裸地為自己的學科爭取教學時數下的產物。不但文科與理科的內容毫無關係,連數學與物理本來可以有的密切聯繫都被拆散打亂……。
在這樣雜亂無章的內容中,學生所學習到的是一堆支離破碎卻又對積如山的知識,如何能有貫穿理解的機會?這使得所有學生在高中三年所學完全與社會脫節,只是為了後來的大學入學考試而預備,更別提那微不足道的選修科目早就被許多學校掛羊頭賣狗肉地換成考科的延伸。因此如果十月份公布的新課綱方向僅是目前課綱的微調,那我們實在很難對未來的十二年國教有任何樂觀的期待,幾乎可以提前宣告失敗。
可以想見的,大家在忙碌了半天作超額比序與特色招生以後,最後進到高中的學生還是會被同樣的材料與進度在填鴨,因為學測與指考的內容仍然是根據課綱來出題。而所謂的特色課程或分組學習,在新鮮感過了之後,不出幾年也會屈就於升學的壓力下變成另一種形式的能力分班。
所以如果教育主管當局不希望十二年國教只是玩玩,反成為政府後來為此下台,罪留子孫的憾恨,好好的修訂課綱並且儘快實行會是最後一道補救的希望。在這個課綱中,國中不但應學習到基礎公民的必要知識,也要能在國中三年間有充分的時間探索個人性向與充分接觸現代社會的就業資訊。在職校裡所學習的必須是跟得上時代的實用技術,而高中則應對分組教學與學科間的融貫串連有更多的空間與彈性預備。
而這個課綱若要能切實執行,大學分級與入學方式也應該要跟著調整,不能再一昧地用全國統一的考試來作為選擇學生的唯一基礎。我們需要讓真正有活潑的思考能力與強烈學習動機的學生可以進入研究型的大學來被啟發琢磨;讓學習能力雖然普通卻願意紮實付出的學生能在教學型大學受到紮實的造就;讓注重實務與喜歡動手學習的學生在科技大學被成全發展,更上一層。這部分雖不是中學教育所能完全決定的,卻是教育主管當局在規劃時所需要氣魄與眼光。
在十二年國教這樣如火如荼地推動過程中,一份準備好並且可以有效實行的課綱所表達的是我們對學校教育的願景,對學生的期待,對社會的承諾,以及對教師專業的尊重。這樣的等待,是否真的那麼遙不可及?
** 發表於台灣醒報九月二十五日社論,「教育點滴」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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