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一、舊夢
舊家前面的廣場
幾齣家家酒輪番上演
有勞動的雙親
小孩與狗
那是兒時僅有的
最幸福的想像
無須恐懼的過往
唯一能中斷我們的扮演
不過是街角那台
香味四溢的爆米香
二、疑神
舊家的那片牆
畫滿小時候的夢想
但多添幾筆星星
怎被長輩驚恐地制止？
偶爾憲兵列隊路過家門
腳底喀啦喀啦作響
鎮壓小孩的猜疑
這個世界
仍有許多未知的敵人
三、驚醒
直到父親的大學同學
一名精神科醫師
走在平反苦難的大道上
武警包圍著演講
人群卻推翻偉人的銅像
我問父親如何看待
國會的武打劇碼
才知道這躁鬱的島嶼
是多少人遠行流浪
回不來的故鄉
四、戰爭
求學有如一場戰爭
征討知識的廟堂
歷史的顛覆與重組
拼湊真理的圖像
踩著正義的腳步上街
帶著飽滿的希望回來
家人有的老去，有的死亡
小時候演的家家酒
竟預言了如今
僅存的擁有
五、歸家
街角不再有爆米香
不再有憲兵列隊經過
舊家的廣場
原來是一條陰暗的窄巷
塞滿拼經濟用的機車
如記憶般凌亂且臃腫
而敵人現身了嗎？
流浪者回來了嗎？
電視天天上演
更嘈雜的道德劇
唯一願意與我對話的
竟是新家後院
一隻不曾謀面的九官
註：「爆米香」，以河洛話發音：pong-bi-phang
《聯合文學》2007 年 06 月號 272 期
圖：舊家巷口街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