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我而言,開長途車像是赴約。有一個目的地,有一個任務,於是你發動引擎,踏上旅途。在美國中西部的高速公路,兩邊往往是一望無際的田野,平坦的驚人,毫無起伏。你的車竟然像是一匹馬,你像是章回小說裡的人物,在原野上馳騁,為了一個約定,天荒地老往前直行。
在美國中西部,你才發現這個國家的得天獨厚。大片大片的田地,大片大片的草原。地的使用竟然可以如此奢侈。放張信哲「我是真的」,聽他唱著「我閉上眼睛,天空變得透明,陽光蒸發所有淚滴」,你睜著眼望向窗外,天空確實藍得透明,只不過陽光無法蒸發人間所有的淚滴。此刻,世界是如此寧靜和,你難以想像,世界的彼端,正有人在瓦礫中痛哭。於是你知道,此刻的寧靜不是真正的寧靜,只是陽光、晴天、綠野營造的海市蜃樓。
在中西部的草原中開車,特別適合聽陳建年的「海洋」專輯。去年開在愛荷華州的一條鄉間小路,「海洋」的笛子聲音正悠揚流瀉出來,映入眼簾的是廣大無垠的綠色田野。從此,每當聽這首歌,在我腦海浮現的固然是藍天碧海,但這碧海是草原構成的。今年,開在鄉間的高速公路,我再次播放這首歌,再次感覺猶如在綠油油的大海中泅泳或航行,「悠遊自在的我,好滿足此刻的擁有」。
在鄉間的高速公路開車,喜愛動物的人要有心理準備,因為不時會看到血肉模糊,或是身首異處的鹿或是浣熊。這些應該都是夜間的慘劇。聽說,這些動物夜間橫越高速公路,突然看到車燈,會呆在原地動彈不了。或有時因為鹿從樹林中飛快竄出,與車子撞個正著。如果你是小房車,最好祈禱老天爺不要讓你夜間駕駛的時候碰上公鹿,因為那個衝撞力不僅會撞爛你的車,搞不好生命都會有危險。眼前這些橫死的鹿,顯然是晚間遇上大卡車的後果。
我正以 120 的時速飛奔,突然看見一隻花鼬鼠從公路的左側竄出來,在我的車子尚未靠近,就以劉翔跨欄的速度跑到路的另外一端。我暗暗叫好。
想起剛來美國,有一天在路上,雙向的車子在沒有停車標誌的地方停了下來。不一會,看間一隻母鴨帶著一群小鴨大方的過馬路。那時手上沒有照相機,遑論數位了。
溫熱的空氣讓我有點昏昏欲睡。突然,一個地名闖入眼裡:Prophetstown,先知鎮。座落於伊利諾州的農田中。是有過什麼特別的宗教人物在此居住過嗎?我上古小狗查詢,原來這裡曾經有十四個印第安村落。有一位名叫「白狼」的印第安先知,襄助酋長「黑鷹」與白人周旋,後來發生「黑鷹戰爭」,印第安人被迫遷離。當年沿著河流建立的村落遺址,如今成了州立公園。
先知鎮。維基百科說,根據 2000 年的人口普查,該鎮居民有 2023 人。八年後,應該沒什麼劇變吧。
在公路上經過無以計數的大城、小鎮、鄉間。再小的地方,再不起眼的地名 (如果不是「先知」二字,這個小鎮也不會引起我的注意吧),一定有段引人的歷史與過去。
回程。把原來的方向逆轉,80 號公路往東,在兩州交界是湯湯的密西西比河,88 號公路往東,39 號公路往北,90 號公路往西,43 號公路往北,赴約後的返鄉路程。
聽 Hapiru (dannyboy) 跟阿祥 哈拉讀書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