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倫理學──淺談《基督教新、舊約倫理學》

【作者:應仁祥】出版人的針孔照相機 2011.02.13

這一篇文章差點難產。

難產的原因，有點不好啟齒。原來，最近迷上了一部日劇《獸醫杜立德》。一共九集的日劇，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一、兩個禮拜看下來，平常拿來寫文章的時間因此嚴重壓縮。

或許是因為大學時代讀的就是獸醫，看到一部以獸醫為題材的日劇，就有致命的吸引力。加上緊湊的劇情、很有個性的主角設定，讓我在原本就繁重不已的時間表裡，還是忍不住要為它擠出時間。我不禁問我自己，如果早個幾年看到這部日劇，我會不會現在還在當獸醫，而不是半路換跑道，進入出版社裡工作呢？

因為一個有堅持、有想法的獸醫鳥取（鳥取的日文諧音就是「杜立德」），我被他的故事所感動，心中早已熄滅不再炙熱的獸醫夢，居然又重新燃燒了起來 ── 這，應該就是故事的力量吧！！

過去幾年，「故事」的價值和功用，被許許多多人談論過。整個社會開始注意到，邏輯理性思維之外，故事所帶來的情感能量。這除了反應在一般書市裡（一本名叫《說故事的力量》的書，長據暢銷書排行榜），就連基督教神學界，也更多注意到故事的意義，探討為什麼故事可以比純粹的邏輯思考，還要打動人心？

說來奇妙，當我看完日劇《獸醫杜立德》，回過頭來構思眼前兩大部頭著作《基督教新約倫理學》、《基督教舊約倫理學》的介紹文章，赫然發現在「故事」這一點上，雙方竟然有著高度的相關性。我甚至想要說，撰寫這兩本書的作者海斯和萊特，其實真正在做的事情，就是告訴我們可以用什麼樣的角度來欣賞新約和舊約，讓新舊約變成一個個像日劇一樣動人好看的故事。

像看日劇一樣地來看新約

先來看看海斯的《基督教新約倫理學》。在這本書裡，海斯引介了一個理論。他認為，所謂的倫理學基本上可以簡單區分成兩種，一種是議題性的倫理學，一種是品格的倫理學。傳統上講到的倫理學，大多是聚焦在議題性的倫理學，大家絞盡腦汁地想要針對某個倫理議題（如：同性戀、墮胎、戰爭等）找出最佳方案，一個不好就刀光劍影、劃分你我；然而，海斯卻認為，基督徒該做的不只是討論表面的議題而已，更要從品格的角度著手。

舉例來說，在死刑的爭議上，一個有著憐憫品格的人，對於死刑犯，往往就會多點關顧，因此，如果我們能夠讓更多人培養出耶穌憐憫的品格，就遠比硬是單單從理性討論的層面說服人接受廢除死刑，還要影響深遠。

要如何培養品格呢？海斯認為，培養品格最好的方法，就是從故事、典範、象徵世界著手。沒錯，用規條（不可以做什麼、不可以逾越什麼）、原則的方式教導倫理，可以讓人腦子裡充滿了許多倫理知識，但是這些知識，知道是知道，卻不一定可以轉化出適切的倫理行動。我們都知道要勤勞、要有愛心、要有勇氣，然而這樣的「知道」不一定有辦法推動我們在實際的生活中，很自然而然就活出勤勞、愛心和勇氣。然而，如果我們是藉著一個故事、一個人物的典範來學習品格，當我們被這些故事和典範所打動，就能夠從內心生發出一股力量，形塑我們的品格，進而讓這個品格來幫助我們做出決定，採取行動。

《獸醫杜立德》就是一個例子，透過劇中人物彼此互動所編織出來的故事，我們慢慢接收到「愛動物」的訊息，將之內化成我們品格的一部分，這比純粹用告示牌把「愛動物」三個大字張貼出來要有用得多。同樣的，海斯也鼓勵我們，要多去注意新約中的象徵故事與典範（如：十字架、群體、新造的象徵世界與故事），而不是只從經文萃取出規條、原則，硬要別人接受。事實上，海斯更鉅細靡遺地剖析了新約不同作者如馬太、馬可、路加、約翰、保羅這些人說故事的功力，讓我們看到，原來他們早就比我們更明白故事、典範、象徵世界的力量。

土地的故事神學

無獨有偶，萊特在《基督教舊約倫理學》裡也提出了典範的概念，他認為，舊約裡面所記載的以色列人故事，可以透過「類比典範」的方式，應用到二十一世紀的今天。譬如說，以色列人與上帝所賜土地間的關係，就可以透過「類比典範」的方法成為現代人的參考。我們所擁有的生活、時間、家庭、工作，就是上帝賜給我們的應許地：我們是迷戀著這塊土地，而忘卻了上帝？還是認真管理，用心經營？我們若是浪費自己的時間、在工作家庭生活上有一搭沒一搭，我們就是沒把上帝賜下的土地放在眼裡，最終會像以色列人那樣，受到上帝的管教；而在我們身邊耳提面命的朋友親人，他們那些難以入耳的話語，其實就像以色列人的先知，是上帝所差派來的，我們聽進去了沒？透過「類比典範」，看似毫無瓜葛的舊約土地經文，全都成了我們可以遵循、從中學習的榜樣和典範。

萊特還特別提醒，「類比典範」要求我們把舊約所有的經文都納入考量，不是只從中抽取法條，而是要考量法條背後以色列人與上帝間的關係，放在這個神人互動的大故事、大脈絡裡閱讀和思考。十誡這個乍看之下像是規條的東西，若是能夠放入大故事的架構裡閱讀，就可以看出上帝賜下這十個誡命，其實是出於祂對我們的愛。藉著這十條誡命，上帝讓我們知道該如何待人待己，知道如何凡事以神為依歸，使我們得以掙脫偶像崇拜的枷鎖，不致陷入人與人之間爭權奪利、爾虞我詐的關係中，我們因此有最大的自由，在這世界上盡情地奔馳、與上帝同享平安。

為了闡述「類比典範」，萊特也提供一個名為「倫理三角」的簡圖，以「上帝」、「以色列」、「土地」這三個主體，架構起解讀聖經的參考座標，讓人更能進入舊約經文世界，探究當中無窮的智慧。

在二十一世紀，人們重新發現了故事的價值，各式各樣電影、韓劇、日劇之所以可以讓那麼多人喜愛，就是因為故事動人。在這些故事當中，現代人學習倫理價值，培養愛、勇氣、盼望的品格；但不可否認，不少故事也在傳遞不好的男女關係、自私的個人主義、狹隘的世界觀──故事成為枷鎖。我們的上帝也是愛講故事的上帝，祂喜歡藉著故事模塑我們的生命、品格，建立我們的價值觀，讓我們在工作中、在日常生活裡，都更能與祂同工，改變整個世界。聖經就是上帝的故事倫理學。海斯與萊特這兩本《基督教新約倫理學》和《基督教舊約倫理學》，幫我們回到聖經，去學習上帝說故事的方式，將一個又一個聖經的人物和典範，象徵和故事，轉化成生活的動力，不管是牧者傳道，或是一般平信徒，都能從這兩本書裡得到豐富的啟發和看見，擁有更寬廣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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