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命運、上帝：讀《路得記》
我們並不在意我們所輕忽、鄙視、厭惡以及怨恨的人。但上帝常站在我們不在意的人那裡，揀選他，與他同在，守護他，引導他，又祝福他，真理也常從他那裡顯現。這就是觸怒人心之不可能的可能性。
在意、注視、渴望、追求現世那高貴、卓越、成功、有權有勢者，這是現實人性，人人皆如此；而注意、關心、珍惜、疼愛那被世人所鄙視唾棄之低下卑賤者，並在他們當中看見明亮的真理與意義，則唯屬天者能如此凝視。
屬天者常是觸怒人心的絆腳石，人們的理解力在他們身上受挫並轉而發怒。基督如此，基督的母親瑪利亞如此，基督遙遠的先祖路得也如此。正如人無法理解基督，人也無法理解路得，連同為女人的女人也難以理解。
路得是一個摩押女子，是自認為最靠近上帝的猶太男人最鄙視甚至怨恨的淫亂族類的女人。但上帝揀選她，使她成為一個不可思議地忠於自己的婚姻、丈夫的母親以及以色列人的上帝耶和華的外邦婦女，而後成為大衛王的曾祖母，以及基督的先祖。
路得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奧秘，而且是易觸怒人心的奧秘。
「無論如何，路得總是一塊絆腳石。不只對女人是絆腳石，對男人也是絆腳石。為什麼是絆腳石呢？因為路得全然不為自己的現世利益著想，路得是一個沒有自我的人。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單純的順服，順服她的丈夫，以致於順服她的丈夫的母親，即她的婆婆。她不是在平時順服，而是在丈夫死後的不幸日子中順服。這是一種艱難的順服。命運對她似乎莫可奈何，因為她毫不反抗命運。
對，她順服命運。我們在《路得記》中讀到拿俄米對命運與上帝的抱怨，但我們全完讀不到路得的抱怨。路得不只沒有抱怨，而且向著厄運迎面走去。她反其道而行，緊緊不放她的厄運；她沒有為自己設想什麼現世利益的可能性，她也沒有堅持她本有的權利去追求自己幸福的可能性。我們不知道路得為什麼能如此，但她就是如此。豈只是女人不能理解她而已，男人也不能理解；其實，所有正常人都無法理解，無法理解她為什麼要當這種人，為什麼世間有這種人。有時，我們幾乎不得不說，路得是一個奧秘」。
誰想得到《士師記》那淫亂又引生以色列同族屠殺的絕望結局會接著帶來平安、喜悅與盼望的《路得記》？我想，沒有人想得到，因為沒人想得到有路得這樣一個卑微卻如同珍珠般的摩押女子，這就是路得之為奧秘所在。
◎作者在2007年發表的〈婚姻、命運、上帝：讀《路得記》〉裡（收入《愛之義》，2008年，頁126-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