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圖/劉聖秋
辯論者的話雖然讓大夥兒怒火中燒,但是對於辯論者的態度轉變還是有點不適應,畢竟眾人對於辯論者不會有什麼好話早有心理準備,所謂狗嘴吐不出象牙嘛!但那個堅定的態度就有點出乎人意料之外,這是平常那個總帶著一絲靦腆的辯論者嗎?
還是拉芮反應快,馬上回應:「煩瑣上帝?我認為你這話太嚴重了。」
辯論者看著拉芮說:「煩瑣上帝,我認為我這話還太保留了,因為你們是這樣想的:凡行惡的,主眼看為善,並且祂喜悅他們;或說:公義的上帝在哪裡呢?你們由一個人的貧窮或富有、坎坷或順遂來判斷上帝是否喜悅你們,而不是以上帝藉摩西傳的律法認識上帝,你們想上帝應該怎麼待我們呢?」
拉芮還想說什麼,一隻乾瘦有如枯藤的手搭住他的肩膀,拉芮為之一凜,他知道這隻手的主人,那人曾經引領他進入無涯學海、一窺哲理堂奧,令少年得志、意氣風發的年輕人也為之折服,並以隨侍在側自豪。正是到場後仍未曾開口的盛先生,他微微向拉芮頷首作為肯定,隨後搖搖頭,拉芮心領神會地退到一旁。
盛先生瞇著眼睛看著辯論者,不慍不火地說:「年輕人,我可以感到你的情緒,你的意見也有你的根據。」老學究頓了頓:「但是,你要知道,如果只是一昧地指謫,並不能改變什麼,沒有具體的對策,只是罔顧現實的空談高調而已。所以,你,有解決之道嗎?」
辯論者對於盛先生於此時介入頗感意外,而老人的論點更讓辯論者一系列的話聽起來只是像憤世嫉俗、不值一提的牢騷,要不是礙著盛先生的威嚴,揚聲角前怕是要響起一陣喝采鼓譟。群眾一時之間有著「不值得和他計較」的得意,也好些人如拉芮發現有那麼一瞬間,辯論者回到了平時手足無措的神態。
辯論者吞了吞口水,訥訥地說:「我……我沒有。」辯論者此言一出,終於還是惹出群眾無視盛先生的一陣訕笑。
「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我還是必須說,因為我們並沒有看到我們所有的獻祭、奉獻,並沒有讓上帝喜歡,反而是常常讓上帝生氣,甚至是搶奪應該給上帝的供物。我們只是安慰、欺騙自己說:『這是上帝所要的。』我必須指出這個事實。」一連串的論述又讓辯論者定下心,回到了那個眾人感到陌生的辯論者。
辯論者沒等大家反應過來,繼續闡述:「我雖然沒有解決之道,可是上帝有,上帝會派一個人來改變我們。」
有人終於忍耐不住,帶著挑釁的語氣質問:「是你這渾球嗎?」
那是賣牛肉的阿西,他的脾氣火爆也是出了名,不過這時為人海派的阿西跟說話讓人不痛快的辯論者比起來,倒顯得可愛許多。
辯論者搖頭否認,盛先生睨了阿西一眼,不置可否,回頭對著辯論者仍是一派從容地說:「以人來解決人的問題嗎?既然不是你,那這個人是誰呢?他什麼時候來?再者,他有什麼特徵可以讓人認出他來?可不是你隨便指了一個人就算啊。」
辯論者不禁一窒,顯然他一時也沒有具體的答案,盛先生似不意外,嘆了口氣:「如果這些事情你答不上來的話,你說的還是不著邊際哪,不是在耽誤大家的時間、徒增困擾嗎?這樣吧,我也不為難你,但你要知道,這些話並不實際,還是少說些,對彼此也比較好。」
辯論者聽了盛先生的話有點猶豫,也好像有些動心,只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一咬牙說:「不可以,即使您的問題因為我知道的有限而沒辦法完整回答,即使您的建議是為我好,但上帝要我說的,我不能不說。」他語氣之急促緊張,就像生怕自己說慢了些,就會接受了盛先生的好意。
盛先生聞言挑了挑眉毛,還沒來得及接話,阿西已按耐不住對辯論者叫囂:「你這傢伙這麼不識好歹?盛先生的敬酒你不喝,要喝罰酒嗎?好啊,我請你喝。」
阿西這一嚷引爆了眾人對辯論者的不滿,剛剛被盛先生威望壓抑下來的廣場頓時失去了安靜與秩序,騷動的眾人不懷好意地盯著辯論者,流露明顯的敵意.辯論者也沒想到事情會如此發展,開始感到不安。
盛先生一聲無奈,似乎對這樣的情勢變化了然於胸,果斷地向拉芮打個手勢,拉芮很有默契地拉著辯論者就跑,在一發不可收拾之前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 * *
從那天起,小鎮上再沒有人看過辯論者,據說是拉芮把他打發走了。不過大家可不在乎細節如何,總之只要耳根清靜,回到以前的生活,就當辯論者沒來過洗拉、沒說過那些刺耳的話。真要說有什麼不滿、遺憾的,那麼大概就是沒有把握機會好好地用拳頭「招呼」辯論者,阿西每次想到都心有不甘,嘖,真的是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