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論者6-5星空夜話
插圖／劉聖秋
在廣場目睹整個事情始末的阿萊，握著一卷羊皮，思緒飄到了前一天晚上……昨夜那頓晚餐，阿萊吃得心不在焉，白天與辯論者發生的衝突，一直盤據心頭久久不散，辯論者的話雖然讓阿萊啞口無言，卻也沒有說服他，搞得他實在很不痛快。
飯後阿萊隨口跟妻子編了個理由，提了燈就要出門，沒想到人還沒走出門口，差點就鬧出家庭革命！妻子對他整晚的不對勁早就留了心，除了夜晚出門這種不尋常的舉動啟人疑竇，更甭提阿萊那個理由實在粗糙得讓人不費心就能戳破，當然也要提一下住隔壁街賣牛肉的阿西前陣子另結新歡，鬧得滿城風雨……阿萊的妻子可不希望自己成為街坊鄰居看下一檔好戲的主角。
面對妻子的興師問罪，阿萊忍不住暗罵自己粗心大意，竟然犯了這個低級錯誤，捅出了這個冤枉的簍子，自責之餘少不了又在心裡嘀咕了那個讓他失常的辯論者幾句。萬不得已，他只好向盛怒的妻子和盤托出讓他耿耿於懷的心事。
對阿萊的妻子而言，「釐清上帝與自己的關係」這種說帖，跟之前的爛理由比起來實在沒有高明到哪裡去，反而更加荒謬。只是看阿萊煞有介事的認真樣，她一時也不好直接反駁，於是開始擔心丈夫的問題也許不是外遇，而是腦子出了問題？反正不管是哪個狀況，這下婦人都不容許男人單獨出門，阿萊拗不過妻子，只好讓妻子安頓好孩子後與自己一起去找辯論者。
＊ ＊ ＊
如果說剛剛差點爆發的風波是節外生枝的突發事件，那尋覓辯論者則是毫無意外，很順利就在廣場邊的大樹下找到辯論者，這稍微讓阿萊心裡平衡了些。
倒是辯論者對眼前這對中年夫妻來訪感到很是錯愕，這是他從來沒有遇過的狀況：「兩位這是……？」
阿萊瞄了妻子一眼，對這個預期之外的同伴有點尷尬，但臨陣退縮也不符合他的個性，索性照著心裡所想的挑戰辯論者：「你白天跟我還有拉芮說的那段話，讓人聽了很不舒服，意思豈不是說我們所有的敬拜、奉獻，全都是白幹了？」辯論者沒有說話，可是眼神閃過沉痛，他微微點頭，肯定了阿萊的問題。
「搞什麼？」阿萊湧上自己也難以解釋的沮喪：「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你只是來告訴我們問題而已嗎？」
辯論者緩緩地回答：「我承認，上帝要我說的，我知道的也不是那麼完全，我只是像傳話者一樣，盡可能老實地將所聽到的說出來。我只知道有一個人會來，我只知道在這之前以利亞會來，在這之前，我們能夠做的，是透過上帝傳給我們的摩西律法，試著認識上帝，並且轉向上帝，上帝就必轉向我們，這也正是上帝愛我們的表現。」好像想到什麼，辯論者珍而重之地掏出一卷羊皮，遞給了阿萊。
「這是？」阿萊不明所以，有些遲疑而沒接過來。
辯論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不太會說話，你們是第一個來找我的，這裡面有更完整的內容，這也是我說話的依據──摩西的律法，就給你們吧。」
阿萊吃了一驚，真的是摩西的律法嗎？如果是的話，辯論者怎麼取得的？不是只有祭司或盛先生那種議士才有機會擁有珍貴的手抄本？辯論者看出了阿萊的疑惑，不過倒沒有解開這個疑惑，只是接著說：「我的時間只有一點點，沒有時間、能力解決你所有的問題，但律法可以。摩西律法不只提出一些我們熟悉的獻祭、禮拜規條、生活規範，其實還有更深沉、更重要的信息，是現在我們還沒有完全明白的。」
如果說知道這卷羊皮是摩西的律法讓阿萊嚇一跳，那辯論者這席話讓阿萊更是不禁震驚質疑：「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所熟悉的那些規條，都只是律法的表面？」事後阿萊回想，這個問題問得真是太漂亮了，根本不像是學問不足、才識有限的他可以想出的問題，不過當下飽受震撼的阿萊可沒注意到自己的歪打正著。
辯論者大大肯定了阿萊的問題：「我也是只有看到一個模糊的大概，可是就我所知道的部分，加上上帝要我說的話，已經確定摩西的律法有個更大的目標、主題，那是一個日子，有一個奉上帝命令來的人……也因此，我沒有辦法忍受大家只停留在表面的宗教行為，那些或許可以讓我們感到滿足，但是上帝不要我們如此膚淺，甚至可以說是敷衍。」
辯論者語畢抬頭看著天上的晨星，沉默半晌後悠悠地說道：「在這之前，我們除了轉向上帝之外，就是等候了。」
阿萊一時之間找不著可以回應的話，辯論者的話迴盪在夜深人靜的廣場，雖然內容很飄渺、不具體，可是辯論者的態度卻很篤定，彷彿他是在陳述發生在眼前的事實。
這畫面有如烙印，阿萊一直忘不了這一幕，即使之後他與鎮上的人一樣，未曾再見過辯論者。與小鎮的人不同，對阿萊而言，手上的羊皮卷證明著辯論者曾經來過這個小鎮。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