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齒沒有好下場 ── 談閱讀的方法
我是個很「鐵齒」的人，很多事情，別人說這個好，我偏要覺得另外一個好。「鐵齒」當然有優點，就是不會盲從，保有一點自我。但是鐵齒也有致命的弱點，特別是在閱讀這件事上，「鐵齒」沒有好下場。
我在閱讀上的「鐵齒」，原則上有四個。第一個「鐵齒」，就是不喜歡劃線。對我來說，書本是神聖的東西，戰戰兢兢捧著閱讀都來不及了，怎麼能夠劃線。幸好遇到我太太，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劃線主義者，她的宗旨就是，書劃了線、寫了字，才會是你的。久而久之，我也潛移默化，並且嚐到許多好處。一本五年前讀的書，當時感動莫名，五年後重看，幾乎忘個精光，因為劃線，我可以在半個小時後重拾記憶，再次感動；一本讀完之後還是不知道作者在講什麼的書，因為旁邊寫重點，回頭檢視的時候，才慢慢找到作者論述的主軸。
第二個「鐵齒」，是不喜歡讀第二遍。特別是那些讀來很好掌握的書，讀完以後總覺得憑自己的聰明才智，應該已經全都了解，不需要再讀第二遍。某方面來說，對我這種愛面子的人來說，讀第二遍，更有點像在認輸，彷彿在暗示：自己比作者笨，所以只讀一遍還不夠。君不見市面上都在教如何「速讀」了，怎麼有時間去讀第二遍？然而，這十多年的出版工作累積下來，真的要承認：「書還是讀第二遍的好。」再怎麼樣看似簡單易懂的書，讀第二遍，都會有著比第一遍還要多、還要豐富的收穫。或許可以這麼類比，第一遍的閱讀，像是在跟著作者趕行程，只想早點抵達終點；第二遍的閱讀，你多了份從容，不再急著探頭看終點在哪，比較可以心平氣和地欣賞沿落風光，之前錯過的景色也就更能映入眼底。
第三個「鐵齒」，是不喜歡讀目錄。如果說書的內容是魚肉，那麼目錄就像魚骨頭；擺著鮮嫩多汁的精彩內容不讀，卻去啃無味的魚骨頭，哪有這種道理？然而，啃骨頭也有啃骨頭的樂趣，尤其當你需要完整地掌握一本書的架構時，只有魚肉沒有骨頭，你就會像摸象的瞎子，組合出一隻四不像的怪物。有位出版界的前輩，在書展教導我們如何向人介紹書的時候，就講過目錄的重要；他以自己過來人的經驗指出，有沒有善用目錄頁，讀者的反應常有很大的差別，透過目錄頁，讀者可以很快地掌握一本書的外觀形狀，也比較有耐心聆聽你進一步的分享，反之，沒有目錄頁的輔助，讀者很快就失去方向，就算內容再精彩，他也沒辦法跟上你的腳步。
最後一個「鐵齒」，是不喜歡跟別人討論。閱讀是一件最私密的事情，你可以躲在自己的房間，把房門反鎖，然後一個人躲進書中世界一、兩個小時，完全不顧世界上的其他人。但是，閱讀同樣也是件最公眾化的事情，你必須透過與別人的溝通討論，從各式各樣的角度切入，才有可能真的完全掌握住一本書的精華。這就有點像踢足球，你可以一個人玩著足球也不嫌悶，你也可以和其他同好一起踢足球，享受傳球、過人、接球、射門等的樂趣，這些都是一個人踢球時永遠也感受不到的。過去的我，總以為書是一個人讀的事，但是有幸參與了幾次讀書會，發現同一本書，其他人的角度都很有意思，這些特殊角度，甚至會意外幫我解答許多自己讀書時產生的疑惑。現在的我，反而非常期待能與別人一起聊聊，不同的觀點，總是會再次燃起我對書的熱情。
每個人的閱讀，難免會有些屬於個人的習慣，讓自己能更快融入書中情境，其實無可厚非；不過若是讓這些習慣挾制，成為了「鐵齒」，硬是不肯試試其他的閱讀方法，就有點因噎廢食。想要讓自己的閱讀更上層樓？何妨放下自己的堅持，打破過往的習慣，你會有全新的發現與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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