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onica Augustine Chen】網路作家Ⅰ 2024.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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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東傳入中國後,對中國文化產生重大影響。佛典與佛教用語的翻譯,也替漢語增加了許多新詞,如當下、方便、利益、因緣、 煩惱、習氣、種子、報應、解脫、智慧、覺悟、修行、懺悔、慈悲、功德、法門、境界、彼岸、長老等。
影響所及,我們的日常對話也常不自覺地使用許多源自佛教的用語,如皆大歡喜、現身說法、心無罣礙、大澈大悟、三生有幸、前因後果、自作自受、不可思議、作繭自縛、醍醐灌頂、天花亂墜、空中樓閣等。
這些用語有的已不再有濃厚的宗教性,有些則仍反映了佛教的世界觀與修行觀。台大退休的張文亮教授就注意到:「我們活在異教的文化,許多的言語,帶著異教的色彩。例如看開一點,心要放下,看空就好,人就是苦難,交給時間就看淡。」張老師也期待基督徒「面對苦難,有新的語言,來幫助受苦的人」[1]。
最近也有朋友向我表示,覺得基督徒使用「放下」這用語似乎不太好。經此提醒,我也驟然發現的確有不少基督徒朋友常把「放下」掛在嘴邊,甚至成了勸勉或安慰人時公式化的「套語」(日常應酬的習慣語)。基督徒能否使用「放下」這來自佛教的用語?基督徒所說的「放下」,與佛教徒所理解的「放下」又有甚麼不同呢?
佛教之所以強調「放下」,是因為佛教的「三法印」開宗明義就談「諸行無常」,也就是「一切世間法無時不在生住異滅中,過去有的,現在起了變化;現在有的,將來終歸幻滅」。
這是因為佛教認為實相的本質就是一切都在變化,我們所感知的一切都會消逝,因此一切事物都是「無常」。對佛教來說,了知「無常」的本質,我們對結果與期望的「執著」就會開始減少,因為「學會如實看待每一件事物,我們就比較能心平氣和地接受失去的痛苦」[2]。
因此,佛教談「放下」,就是要人「不要死命抓住東西不放」。因為佛教認為一切事物都是由許多條件聚合而成,看清了「緣起性空」的真相,就無需「執著」於這些痛苦與煩惱。「苦」的源頭就是「執著」,「離苦」的關鍵就在於不要執著或放下執著,「放下」也因此成為佛教修行的特色。
那麼基督教又是如何看待「無常」?基督教沒有否認世界與生命中的變化,因此我們有時也會說「人生無常」。不同之處在於基督徒認為變化背後不是隨機、無目的、無意義的「因緣生滅」,而有神的旨意與計畫在其中;神創造了這世界,祂也掌管一切,祂是萬物的主宰。
我們雖承認「無常」的現實,也不否認生命中這些包括關係在內各種事物的變化可能會給人帶來痛苦或失落。但基督徒不是用「不執著」或「放下」去面對「無常」,好從痛苦中「解脫」;而是相信不論萬事如何變化,神總能「化惡為善」,使「萬事都互相效力,叫愛神的人得益處」(羅八28,新漢語譯本)。
不同於佛教要人認清「無我」的本質好叫人「放下」(不執著),基督徒談「放下」,主要有以下兩個重點。第一,是把目光專注在神身上,「放下」對世上事物的依賴,不要讓其他事物取代神成為偶像,不要在這世界尋求滿足;因為「這世界和世上的情慾都要消逝,惟獨那遵行神旨意的人永遠常存」(約壹二16,和合本修訂本)。
基督徒談「放下」的第二個重點則是放下憂慮,強調我們可以也應該把一切交託給神,相信神在我們生命中的帶領,也在面對徬徨、焦慮或痛苦時尋求祂的幫助與安慰。一如彼得所說:「你們要把一切的憂慮卸給神,因為祂關心你們」(彼前五7,新漢語譯本),靠著神給我們的力量與智慧來面對挑戰、變化或不確定性所帶來的痛苦。
「交託」不是有些人所譏諷「空洞無力」的口號,也不是放棄自己應盡的責任消極等待,而是把自己的憂慮、困難或計畫交在神手中,相信即使情況艱難或有諸多不確定,神仍掌管一切,我們可以把自己的憂愁帶到祂面前,祂會在禱告中給我們所需要的智慧、引導、力量與安慰,。
如同保羅所說:「應該一無掛慮,倒要凡事禱告,把你們的需要告訴神,又要感謝祂為你們所做的一切。那麼你們就會體驗到神的平安,這平安超越了我們能夠理解的任何事物。你們活在基督耶穌裡,神的平安就會保守你們的心懷意念」(腓四6-7,新普及譯本)。
探討至此,我們不難看出基督徒對「無常」與「放下」的理解與佛教大有不同。如果可能,我們應盡可能如張文亮老師所期待的,用「新的語言」來幫助「受苦」的人。若仍習慣使用「無常」與「放下」等說法,也要留意我們所要傳達的信息不是藉著看破人生而自救,而是在信靠與交託中,活出一個以神為我的滿足與依靠的人生!